敛(三)
女人对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感情总是特殊一些,只不过这感情分正极和负极。像她,对梁润生就是极端的厌恶,在这厌恶中也顺带了自身的鄙弃,每想起都会漠然悲悯,也自然不会去刻意想他了。
那对易默成呢?她有些说不清,这几天心里总是模模糊糊晃着他的样子,又是一个看不真切的影子,不知道是憎恨还是其他的,也隐隐怀揣着期望。
期望?只能是期望赶快杀了他。
在易宅里除了打麻将也没有其他事去做了,可是天天打天天打还是翻不了盘,易太太她们倒是乐呵呵地往兜里收钱,看她的眼神都是很温和的。
一个技艺不精老输钱还笑盈盈好脾气的商贾太太坐在牌桌前不走人大概是牌生难得的幸事。
她也不是故意要给官太太们留个好印象,只是要随时提防周围的人,这段日子又心神不宁,哪里还有精力去牌桌上同她们厮杀?节节败退。好在邝裕民会定时给她提供资金,不然真是在易家待不下去了。
上次跟易默成碰面还是几天前听苏州评弹的时候,他穿着长衫坐在那儿抽烟,和自己隔一个易太太。
那种尴尬和不自在,就像一只大手掐住胃同脾脏,尖锐的指甲划过肉囊,又痒又痛,呼吸也不自觉放轻,生怕惊扰了身边人。
马太太有意无意地找她搭话,正好也暗暗借话头告诉易默成自己是要回香港去的。
没看见他回头瞥的一眼,略紧张的样子。
之后他便失了踪迹,阿妈说他去了南京开会,不知道多久回来。
精神恍惚。
易太太去看廖太太,临走前嘱托阿妈提醒自己吃药,一边抚慰那白狗的脑袋。她看那狗咧开大嘴,鲜艳的舌搭在利齿上,呼哧呼哧哈着气。
拢住窗帘,对着床尾的镜子用手帕擦掉一点余赘的唇红,听见汽车的声音,又迫不及待奔到窗前窥探。
他回来了。
楼梯上脚步声渐近,慌乱地坐在靠门的床侧,佯装整理行李。
门打开,见她吓了一跳,只能收获到意外的表情。
她被他堵在帘前,垂头又抬着眼,怯生生的娇俏模样。
“你相不相信,我恨你。”
喉头一动,伸手顺腰抚到背,抱住。
“我相信。”
又把头埋在她胸前,闷闷的声响。
“三年前不是这样的。”怯懦的语气,8像是孩童丢失了喜爱的玩具。
“我恨你……”她拥住男人,在耳边喃道。
“我说我相信,”他猛地从柔软里抽出来,正视她无措的眼神,“我已经很久没有相信过任何人说的话,你再说一次,我相信。”
“那你一定很寂寞。”
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能拉进距离,耳鬓厮磨。
“可是我还活着。”
他抓住她肩膀,逼迫她看自己,一字一顿有些悲恸的味道。
吻。
唇瓣在佳芝的推力下相隔,肌肤分离的一瞬迸出暧昧的声音。
她坐下,手还攥住西服的一角。
“你一走就是四天,一句话也没有,你知不知道,我每一分钟都在恨你。”
抬起下巴,带着婴儿肥的脸在掌心里精致诱人。
“我现在回来了,你还恨吗?”
“不恨了。”
咬唇,摇头,眼下居然有了泪珠,倒是委屈极了。
“你还回香港吗?”
在佳芝耳中易默成是挽留的意思,但他自己心里清楚,只是陪这个小丫头做戏罢了。
“我要回去。”
哀幽婉转。
动人春色不须多。
朱唇微启,只那样看着他。
我见犹怜。
想去吻他,却再三被压下,一时眼里困惑,转而又被激得全身泛红,喘息不止。
面孔冷似铁。
汗水积蓄在锁骨内,她失了力气。
照旧还是他主导。
温柔吗?
绝望的眼神一直落在身上,亲昵的接触像是搏杀,每一次深入浅出都触动心跳,最后,一场性事变成了角力。
末了他把她圈在怀里,气息颤抖着喷薄在耳边。抚着汗透的发丝,安慰一般。
“给我一间公寓。”
好气又好笑,这种时候,还想着刺杀。
在颊上亲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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